譚明康被高原問得很茫然,對於嚴朝到底在黃龍幹了什麼,老人心裡更是加深的疑惑。
「嚴朝這個王八羔子,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董事會?小原,爺爺不騙你,我可以對天發誓,在黃龍所發生的的一切,都是嚴朝欺上瞞下,是他個人的行為。」
這麼一聊,事情瞬間就明朗了!高原自然相信,譚爺爺在這個時候不可能撒謊,也沒有必要撒謊。因為明康已經與中海撕破臉了,根本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。
「小原,扶你譚爺爺過來吃飯吧。」俊蘭在桌前擺著碗筷,她對這個老人的怨氣也消了。人家這麼大歲數、還一身病,卻能千里迢迢過來認親和報恩,怎麼說也是個有良知的人。這有良知的人,總能很容易獲得別人的諒解。
高原扶譚老上了飯桌,俊山大大咧咧地就要開白酒。他今天高興,譚老的到來,至少給自己和家庭有一個圓滿的交代了。拴在他心頭多年的疙瘩,也終於解開了。
倒是譚菲忙不迭說:「高伯伯,爺爺心臟不好,大夫說要忌口刺激性的東西。」
譚老拍著孫女的胳膊哈哈笑道:「不礙事,難得今天高興啊,再怎麼樣也得以酒謝罪嘛!」
「就二兩,不能再多了,有個心意就好,還是身體要緊。」高原從父親手裡接過酒瓶,先給父親滿上,又給譚老倒了一小杯。
接著長輩們又開始聊,唐佩挨著高原,焦急地捲起衣袖,露著白皙手腕上的錶針,提示高原千萬別忘了時間,周正淵還在等著他回信呢。
高原也是急得撓了撓臉,在幾位長輩相談正歡時,高原舉起手中的杯子,朝譚老打斷道:「譚爺爺,初次見面,我作為小輩敬您一杯。」
譚老趕緊端起酒,與高原互敬了一口,高原這才把話題轉移過來道:「譚爺爺,通過我剛才的了解,也就是說你們明康集團,從沒有想和中海集團為敵的意思對吧?!」
譚明康意猶未盡地放下酒杯,又砸了砸舌尖道:「明康集團一直本著『人不犯我、我不犯人』的經營策略,這在業界是有口皆碑的事情。可是中海手伸得太長了,他們已經把設備,秘密賣到了我們的市場里。」
「不可能!」高原當即否定道:「爺爺您不是外人,我也不用瞞著您!中海的『替代技術』,到現在都還沒研發出來;在沒有做足準備的前提下,中海不可能盲目地觸動明康的神經,這不符合邏輯!尤其周正淵做事,向來滴水不漏,這種冒險的舉動,絕不是他的手筆。」
「你…對周正淵很了解?」譚明康笑著皺眉問。
「周正淵是我同校師哥,當年也是他去學校,挖我進的中海集團,我們私交一直不錯,這些年也幸有師哥幫扶。唐震是我愛人的大伯,她爺爺是唐建業老先生。」
「喲,唐老爺子我見過,很有風采的一位老人啊!」譚明康當即瞪大了眼睛,轉頭看向了靚麗的唐佩。這世間的事情還真是巧啊,沒想到高原的這個愛人,竟是那老爺子的孫女?
唐佩笑著點頭報以回應,高原則繼續道:「所以譚爺爺,中海集團可以稱得上是我和唐佩的娘家人。我們既師出同門,又有血緣關係,我師哥周正淵說,我從一定的意義上來講,也代表著中海集團。」
高原既然能把話說得這麼實在,那是真的拿自己當家人一樣了,是一種徹底的信任。於是譚明康也認真道:「中海集團的『南下』意圖,也是真的吧?!」
高原毫不遮掩道:「是真的,而且這應該不是什麼秘密了!」中海在江臨建了那麼大的廠區,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。
但高原立刻又解釋說:「爺爺,你們可能曲解『南下戰略』的真正意思了,當然以前我要是跟您說這些,您未必會信,而且絕大多數人都不會信。但如今不一樣,我之所以闖祭典,把您拉過來,除了還我爸一個公道外,另一點就是為了跟您進行有效溝通!」
譚明康長長舒了口氣,抬手拍著高原堅實的肩膀道:「大孫子,你不要懷疑咱們兩家人之間的關係。救命恩人等同於再造父母,你家就是我家,我就是你爺爺。我曾經也想過,恩人家要是有後人,我一定會盡心培養,甚至將來讓他接手明康集團。你有什麼話,今天就和爺爺直說,爺爺會盡最大的可能,來遵循你的意見!」
中海集團的大圓桌會議廳里,周正淵已經被各路董事,以及旗下產業負責人給逼到了牆角。
因為揚泉集團已經出動了,周正淵當初判斷的沒錯,還真是揚泉打響了「惡性競爭」的第一槍。江臨以西的幾個省份,曾是中海集團的固有市場;而就在今早,揚泉集團的銷售團隊竟齊齊出動,開始挖中海客戶的牆角!
這就是「宣戰」,而且是不宣而戰!中海再大,也需要市場來維持收入,如今有人開始動中海的蛋糕,這無異於虎口奪食。所以會議廳里的人,怎麼能不氣憤和著急?
因此中海此刻要做的,就是持續擴大產能,在盡量確保目前市場穩定的前提下,瘋狂地囤積彈藥。等明年「替代技術」研發出來之後,要第一時間實施反撲,在最短的時間內干垮揚泉才行!當然,中海還有一個更為頭疼的敵人,那就是明康!
如果明康在另一個市場也參戰,那中海就更需要產能和產品,戰士再優秀,沒有子彈是打不贏的。而要與明康和揚泉對抗,甚至反撲對方的市場,就必須要有足夠的產品佔領才行。
「周總,您還猶豫什麼呀?揚泉都已經騎在咱脖子上屙尿了!」
「進口配件的訂單趕緊下吧,雖說咱們現在有囤貨,可明康不授權技術,咱們就沒辦法組裝完整的新設備。這些存貨能不能打到明年,等到咱們的技術研發出來都還是個未知數;如果中海不提前做準備,市場一旦出現了空窗期,那客戶就穩不住了!」
「周總,必須早下決定!對方的意圖已經擺明了,他們就等著咱們後繼乏力!所以新設備的其它元件,必須要搶先生產,這樣等咱們的『替代技術』研發成功後,才能以最短的時間完成組裝,才能儘可能地減少空窗期。」
周正淵焦急地一直看著腕上的表,又不自覺地拿著手機反覆猶豫。小原做事他放心,真要是有了消息,他肯定會第一時間來電。如果沒回電話,那事情就是還沒談妥。
而訂單更不能輕易下,尤其是國外訂單,下了之後就不可能再更改了!如今技術迭代那麼快,產品一旦做多了,一兩年後可能就賣不上價了。
所以如果小原能跟明康談妥,那麼中海就無需再斥巨資,捲入這種惡性競爭;更不需要改動那麼多生產線,甚至繼續擴建廠區,只為打贏這場並不划算的商戰。這也是周正淵,為什麼遲遲不下決定的原因。
一切的一切,都是巨大的成本開銷,周正淵作為中海的最強音,他的每一個決定,都關乎中海未來的發展走向。人人都想位高權重,可真到了這個位置,又是何其地艱難?!一個錯誤的決策,不僅影響著個人命運,更影響著整個集團的命運。
廈州國際酒店內,長方形的大會議室里,寬闊的落地窗透射進來的陽光,照在廈州聯合集團每一個重要領導的臉上。
琳達和雪茄男端坐在會議桌首位,雪茄男手裡的煙,正不停地「吧唧吧唧」吸著。
「諸位,咱們幸有先生指點,步步為謀,如今終於把明康集團,拉向了中海的對立面。而如今的明康已經別無選擇,他們只能與揚泉集團合作,拼勁全力牽制中海。」
琳達一邊說,一邊很敬佩地看了雪茄男一眼,隨後她起身道:「如此一來,中海肯定要調整產業結構,把大部分力量都放在與明康的對抗上!這是咱們千載難逢的機會,他們一旦廝殺起來,中海就難以兼顧其它產業。」
「先生英明,這上善伐謀、攻人攻心,咱們廈州聯合集團,沒想到僅用了極小的代價,就徹底把中海的戰略重心給帶偏了、攪亂了!」
琳達嫣然一笑,手按著桌面,飽滿的胸搖晃道:「所以接下來,咱們也要趕緊囤積產品,尤其是針對數控領域,要打中海一個措手不及!」
雪茄男彈著煙灰,表面平靜的他,內心卻波瀾起伏!「小原啊,事情還沒有辦妥嗎?我本意並不是想搞垮中海,而是想利用中海這個強大的對手,來威懾這些海外資本,套取他們的技術,以用於跟中海對抗啊!」
「先生,這個『群狼戰術』的命令,還是由您來下達吧?!」琳達很知趣地把這個機會,讓給了真正的策劃者。
「琳達小姐,是不是太著急了?現在明康與揚泉,還沒有正式簽約,所以事情還存在一些變數。如此著急擴大產能,萬一事情有變,咱們無法進入中海的市場領域,那這麼產品設備又該怎麼辦?如今技術迭代這麼快,產品一年內賣不出去,就會大打折扣。」雪茄男是真的著急了,而他能做的,就只有儘可能地拖延時間。
「先生,您這是什麼意思?如今機會都已經擺在咱們面前了,換作往常,您早已手起刀落地下達了命令!怎麼這時候,又猶豫起來了呢?您不是要反悔吧?!」琳達挑著眉,抬手勾著雪茄男的脖子,笑裡藏刀地問。
雪茄男感受著脖頸處,琳達指尖的微涼,那感覺就像脖子里掛著一柄彎刀。這幫狗日的洋老外,從始至終都沒有信任過自己,果然非我族類、其心必異!
事到如今,雪茄男也只能閉眼長嘆道:「我只是給大家提供建議,最終的決定權,不還是掌握在琳達小姐的手裡嗎?但在這裡我先聲明,如果你們過早地行動,而造成了巨大的損失,可與我沒有任何關係。」
琳達甩著金色的眼鏡鏈,碧藍色的眼睛微眨,紅唇淺淺一笑說:「先生總是喜歡把責任,摘得一乾二淨!那好,命令就由我來發布,諸位開始行動吧!中海一旦陷入與明康競爭的泥潭,你們囤積的大量設備,就第一時間衝擊中海的其它領域!等咱們徹底把中海給分割後,好處自然少不了你們的!」
中海集團的會議還沒有散,唐震甚至開始組織各董事,集體發起投票。因為董事會的權力,要遠遠大於周正淵;周老總遲遲不拿主意,那唐震也不能任由事情再這麼拖下去了!
「舉手表決吧,今天由我提議,針對揚泉與明康……」
不等唐震說完,周正淵桌前的電話終於響了起來,是高原的號碼。
他猛地抓起電話,那頭卻傳來了一位老人的聲音:「我是譚明康!」
周正淵手腕一抖,他緊抿著嘴,鼓著額頭的青筋激動道:「我是周正淵!」
「周總,有『第三隻手』!」譚明康言簡意賅。
聰明人之間,說話一點就通!周正淵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:「你人在哪兒?方便見面嗎?」
譚明康道:「黃龍縣高王莊,周總,我可以這樣說,高原是我的『親孫子』!」
「親孫子」這三個字,瞬間就拉近了他與周正淵的距離,能夠最有效地獲得對方信任!
周正淵猛地站起身,抖著手緊握電話道:「今晚我會出現在高王莊,咱們見面談!」